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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的调笑令
月亮一直是中国文人骚客取之不尽的创作题材。苏东坡一阕《水调歌头》更是千古绝唱:“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年少时也因此对着中秋月更是充满了憧憬。小时候,听的“嫦娥奔月”神话一直耿耿于怀,宁可信其真。故也憨居居地学着苏东坡对天发问:“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看着月中朦胧的影,当真以为是桂树。吴刚不遗余力地砍呀砍,他是“学仙有过,谪令伐树”几千年了。活得也真够累的,连一点桂皮屑末也不曾砍下来,真是竖子不足与谋!
但据上古神话说是嫦娥“窃西王母不死药服之,奔月。”食前曾占之“吉,翩翩归妹,独将西行……”于是“嫦娥遂托身于月,是为蟾蜍。”本来照后羿的本事,射下月亮是不成问题的。因为十只三足火乌鸦的太阳,也让他射下九只来。至于为什么不射?大概怕伤了娇妻,可见大丈夫还是很重情义的。但嫦娥独上月后也不见得好过,负心变作癞蛤蟆。所以辛弃疾说得很不客气:“蛤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沉浮?”倒是李白说得公道些:“白兔捣药秋复春,姮娥孤栖与谁邻?”杜甫也说:“斟酌姮娥寡,天寒面九秋。”李商隐更道:“嫦娥应悔吞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那完全是倾向于她,寄有相当的同情了。月是美的,人们以宽容之心,认为嫦娥是美的化身,不想她变成丑陋的癞蛤蟆。于是,上古神话的化蟾之说,也就不攻自破了。
后来,读多了书,也有了点天文科学知识,便知道月亮到底是怎么回事。地球与月亮之间,就好像一个链球运动员和他的链球,亿万斯年,他带动着他的链球一圈圈永无休止地旋转着,终没有甩出去。链球就相当于月亮,链条却是无形的向心力。那链球运动员笨得好像吴刚,揪着那链球不放,转呀转,甩一个永远也甩不掉的球。那就是上世纪大科学家牛顿发现的千古不朽的万有引力。
不过,美好的月亮也有不尽人意的行为。据科学家所云,地球上的潮汐、寒暑、旱涝之灾,火山地震,均是由于月球与地球之间永无休止的“恩怨”,万有引力所诱发的。那就怪不得希腊神话中,月神狄安娜会被写成暴戾之神。虽然,她是太阳神阿波罗的亲姐妹,贞洁之神,保护少男少女。但她脱下温柔的面纱,却是那么凶残,杀人不眨眼,将人变成鹿,让狗把他撕成碎块,还杀孕妇取婴……
原来月亮还是个“大麻子”,广州人说的“落雨收粉”的那副面孔,上面寸草不生,一片死寂,被陨石撞得脸上尽是凹凹凸凸的“麻子”,偏偏是它流传了千年美好的神话。不论在中国,也不论在外国,月亮都是那么吸引人的天国。是不是月亮纯情光洁的盛名,其实难符?我想如果现在无端端把一个人弹射到月亮去,他会吓得魂飞魄散,哪会像嫦娥那样潇洒浪漫。吴刚甚至为了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男子汉,砍树砍得不遗余力,鞠躬尽瘁。
尽管如此,人们还是宁可将月亮以神话色彩渲染得相当浪漫,弄得不少怨女痴男对着月亮要死要活地迷幻着爱情的梦。尽向它倾诉自己心中的情愫,失恋的祈求月亮可怜他,好让心上人回心转意;热恋的自鸣得意地奚落月亮,好像倒是月亮妒忌他。不是有个月老吗?他老人家就管这些三姑六婆的八卦诸事。蒙查查地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的脚用红绳捆绑成夫妻,大概这就是婚姻介绍行业的鼻祖了。
我少时也曾望着高天朗月想入非非,竟不曾想到嫦娥化成蟾蜍,却猜想着月里嫦娥到底美到何等程度?以作将来娶老婆时作参考。是时正当文革,美丑善恶,人皆心中有数。我便偷偷仿照苏词,也填得一首《水调歌头》,以记1971年辛亥中秋:
举首中秋月,何处远飞来?寒辉清影,玉镜千里去悠哉!照得缁衣如水,借得长风吹我,径直上瑶台。好取神仙骨。换却凡人胎。 坡翁笑,太白舞,酒杯开。桂花一埕,先着吴刚饮三杯。还邀姮娥舒袖,归去人间何处,满眼尽尘埃。诸仙欲留我,莫去惹愁哀。
这当然是小儿涂鸦之作,竟想与吴刚争风呷醋。当时颇有点自鸣得意的小资产阶级情调,但总比那些嗥叫着“老子就死在战场上了”之类打倒这,打倒那的唱词要强多了。
苏东坡的那首词,有一句倒是吟得仔细,“高处不胜寒”,月球上果然很冷。如此说来,嫦娥应当是中国第一宇航员了。我想这要不是神话,她吞食的那颗灵药,肯定是极高纯度的固化氢元素。那么嫦娥肚子里可能揣着可携式轻型原子反应堆,药丸一进嫦娥的肚子,马上进行链式原子蜕变的反应,产生大量氢气,使得嫦娥飘飘然直上重霄九。这当然是宫廷古方,可远溯至魏晋之时,晋傅玄诗云:“月中何有?白兔捣药”。可见当时只是个原始小作坊生产。倘若嫦娥肯下来,捐出那高科技的绝密配方,投入现代化大生产,那肯定会得大奖,50万元奖金、一套别墅、一辆“奥迪”轿车,那是笃定的。到那时,连火箭也省了,人人吃一颗,轻轻松松的直飞月球去,也省得地球人满之患。于是我便以诗谑之:
嫦娥第一太空人,远古之年出凡尘。
我饮吴刚三埕酒,敢抱明月带香斟。
还有一个令人揪心的消息,说是因为月亮与地球间万有引力的“惹事生非”,给地带来很多的灾难,美国有科学家建议用核弹将月球摧毁。然后,明镜高悬,再造一个人工月亮发射上去挂在原来的位置,普照大地。这样就以彻底地消除地球上的一切自然灾害云云……
我想这可能是美国人没有阴阳概念所致,月亮就是太阴,没有了太阴,太阳怎么办?亿万斯年,这对宇宙第一夫妻恩恩爱爱厮守到今天容易吗?活活把老婆给毁了,剩下孤零零的太阳,真怕它会寻短见,那岂不是太残忍了吗?
到那时没有了“月有阴晴圆缺”,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人人都会说他是杜撰的了。没有了“明月出天山”的壮观,没有了“清辉玉臂寒”的柔情,没有了“月上柳梢头”的缠绵,没有了“一樽还酌江月”的豪情,没有了“云破月来花弄影”有朦胧,没有了“八千里路云和月”的激越……没有了大自然,那叫生活吗?没有了自然,一切尽在人设计的程式中运行,那还有什么自由?真怕以后人会把自己关在饲养场里饲养,故以小诗笑诘之:
来月可曾似旧时?云开千古照瑶池。
登楼莫睇人工镜,人若有情不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