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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造的神话
是年在纽约,恰值画家林林喋血街头。回家后,在《无效护照》一书中写上了一笔。其时正值《北京人在纽约》炒得正红,一位在京的老教授给我写来一信,说《无效护照》无疑是纪实,是信史,而《北京人在纽约》是fiction(虚构文体),是神话。如今中国人需要一个美国的神话,正如当年需要一个苏联的神话一样。如今苏联已经解体了,当年肃反等重大事件的历史真相亦大白于天下。那么,今天美国的神话将如何?美国是一个凡人凡事都须作定量分析——归结于金钱效能的国家,对此,持不同价值观的其他西方国家是不以为然的,我认识的几位元西欧教授论及美国时均不无讥讽之词。但中国现今是“经济转型期”,人们对隐含于美国神话后面的那个“金钱万能”的主题自然有着几分敬畏。
但中国人是否完全接受美国人的价值观?我想,大多数同胞的回答是:不!时下,金钱导致的“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霍布斯语)在我们的现实中已见端倪——神话是必会蜕变为血腥的。我们需要的是双重清醒。
目前在文艺界,亦有同出一辙之言,有人说:文学理论界需要“先锋”、“前卫”,此话听来同今天中国生活中需要美国神话有点类似。事实上,这些“先锋”、“前卫”等等,在人家业已弃之不用,而我们的“闯将”们却不惜拾人牙慧、仰人鼻息。国外归来,我曾写过有关文章论及“东西方两大空间的时差”,并在一次学术会议上谈到中国某些理论家们写的“前卫”、“先锋”论文如何被人不屑一顾,而传统与本土的理论又怎么大受欢迎。不料,竟大受“前卫派”们的围剿,甚至攻击我连某存在主义学者的籍贯都弄错了——殊不知我却译过几十万字该流派的论著。
待到另一次学术会议上与他们交锋,却出现了奇怪的分野:凡曾出国留学、讲学的学者们无一不站在我这边,而“前卫”们矢志不移要与我们“针锋相对”。于是,我们只好建议他们找机会出去看看。
“前卫”们苦心营造外国理论的神话,在我看来,实在有点这样的味道:他们借此在国内炫耀、藉以赚钱……也许他们不知,他们在中国造出的这些神话,在外边的实际大相径庭。
也许,他们本意在于创新,虽然这“新”业已陈旧,但“前卫”们是善于自我解嘲的。所以,他们才如此“誓死捍卫”自己营造的神话,并且不惜在学术界挥舞起专制主义的大棒,动辄便斥责不同意见为“传统”、“倒退”乃至“反动”。
神话本来就与“乌托邦”差不离。强行推销“乌托邦”,剥夺不同意见,拒绝自由个性,也就无学术自由民主而言,所得只能是令人恐惧的反“乌托邦”了。
创造本土文化理论,或具有民族特色的当代文学理论,是需要在与西方理论不断的对话、比较中进行的,因为今日是一个开放的世界。但失却自我而沉迷于心造的对方神话中,这不是创造,只是沉沦。不消解这些神话,中国当代的文学理论是很难有出息的,只会受制于人,用别人的腔调说话,失去自己的声音。中国的理论家应有作为中国人的脊梁骨,立在当今世界共同的话语空间。沉迷于神话中的生活毕竟是可怜甚至可悲的。
但愿我并非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