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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难忘的一页——参加全国首次海洋普查
董慧涵
在校学习的四年间(1956~1960年)是一个不平凡的四年,我们曾经历了反右派斗争,全民大跃进,人民公社的建立……等等,很多新鲜的事物,许多往事记忆犹新,难以遗忘;在此期间,我班同学因学习或工作的需要,有到北京大学学习地貌的、有到南京大学学地质的、有去参加全国海洋普查的、有的赴滇南科学考察的,当时我和许宗藩、邵锡桢、梁积生、应秩甫四人去参加海洋普查。
1958年11月30日全班同学集中在307寝室开茶话会,欢送我们远航,大家热情洋溢、畅所欲言,又说又唱,相聚两年多,一旦要分别总有些依依不拾,话总是说不完的,“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这个欢送会开到深夜12时才一一惜别。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不会忘记同窗的深情祝福。
全国第一次海洋普查先由海军司令部领导的,调查队员来自全国四面八方,根据海洋普查的项目要求,成员构成有中科院属下科研人员,有高校不同专业的老师和学生,如广州单位有南海水产研究所,南海海洋研究所,中山大学,广东师范学院等等。当时,中山大学派出的有地理、物理、化学、生物四个系学生共二十名。广州的调查队员先集中在石榴岗的海军基地集训一周左右,集训的目的主要有两个:
其一是思想素质训练:我清楚记得一位海军的领导给我们做报告讲:“…这是全国第一次海洋普查,过去我国对海洋的研究是空白的,这次组织你们这批科研人员来参加这项既光荣而又非常艰巨的工作…,我们工作在海上,风大浪大,有些人光是坐船会晕浪,而我们不是去坐船,而是在船上工作,船摇摇晃晃,会头晕又会呕吐,我们有的新兵因又晕又吐都哭鼻子,而你们是来自科研机构和高等学府的工作人员和学生…这里特别要提醒的,你们会呕吐的,不管如何艰辛呕完后要进食,让胃里有东西可呕,否则…(停了一下),如果胃里没有东西吐,继而吐黄胆水,下去再吐的先是白色的胃液,再下去会吐血,这就完了,不能坚持工作了。(的确,有个别队员只出过一次海,再没出第二次)。所以我们出海工作是一个意志的锻炼……。”呀!好一个意志锻炼,我心里害怕得很,因为在几月前刚结束的海南岛土壤鉴定工作曾两次经过琼州海峡,风浪大船摇晃,我和李新芳都躺在床上,不敢乱动,一动便要吐,但时间不长,过了海峡便没事了。我想,日后每月要在船上工作8~10天,那怎么办?真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心里想,我们班那么多男同学,为什么偏派我去,因中大其他系也根本不派女同学去,现在,只好看着吧!
其二是体能素质训练:集训期间每天6时前起床,他们对普查队员的要求如训兵一样,跑步,操练……我们是学生还好,有个别队员是母亲了,也是这样要求。白天除听报告,学习和讨论外,还安排了一系列的体育活动,如训练荡较高的千秋,爬天梯、天桥,走高的浪桥,浪桥的走法先慢行,快行,跑步,继而在桥上转身,这就较难的了,但也得学会,我记得当时我们的肥班长邵锡桢特别教我转身的方法,男同学还要练伏虎,这些都是针对克服晕浪的动作来专门训练,还有一般的体育活动,单双杠、高低杠、篮球、足球的训练。目的是提高体质,适应要面临的海洋工作和生活。
集训结束后,分赴不同的海区。我们班许宗藩在东海区,其它都在南海区,由南海海军司令部来安排,邵锡桢在南海东部(汕头点),应秩甫在南海南部(榆林点),我和梁积生在南海中南部(湛江点)。我在湛江东营海军基地,再集训几天便准备出海了。
海洋普查项目包括气象观测,海水的理化性质(包括温度、盐度和海水透明度……),生物类别的鉴定等等。我主要负责气象观测,海水透明的测定。另一些队员负责水温测定,利用颠倒温度计(它很重,主要是男生负责)按不同层次采集水样,取上仪器进行温度读数,取出水样进行理化性质测定,生物方面有底栖生物和浮游生物的鉴定(底栖生物是拖网取样)。
海洋普查的时间:每月上旬安排8~10天海上作业,之后是室内资料整理。海上作业是不分昼夜的定点观测,观测点设置由海军司令部派专人负责,他们利用仪器在海区按经纬度设置若干观测点,到观测点调查船便抛锚,队员们便按编的班各就各位开始工作,各项目结束后起锚,驶往下一个观测点。当时调查船吨位较小、摇晃很利害,不是自己当班,一般躺下休息,在白天偶尔风浪较小时,也可倚船边看风光,但机会很少,到处是茫茫的大海一片(南海海区又大又深)。当完班,切勿忘记食东西,调查船上的伙房,整天开着的,要吃可随便进去取东西吃,有面条、稀饭、馒头,面包;有米饭、咸菜、蔬菜、水果罐头(定量供应)等等。你根本不想吃东西,也一定要吃,观测时呕吐过一定要补充东西在胃里,否则……。吃东西太辛苦了!我第一个月出海吐得可利害,当一次班,不知吐多少次,(甲板上系着很多桶,专给队员呕吐用)特别在观测海水透明度时,放下水色板,头一低,便把东西吐进大海里。我总结出最易入口,又最好吐的是吃白粥和食点汤面条,如吃些橘子罐头(甜酸),吐后咽喉舒服。如果吃饭、面包,就很难吐!
第一月出海,全部学生及大多数科研人员都要上船锻炼,男多女少,女的只有八人,说也奇怪,女队员中有一个山东海洋学院三年级学生,根本不晕船,是我们篮球队中锋,高大个,有1.7米高,她经常照顾我们小广东,你吐完,她递水,送食物,帮这帮那,真是个好师姐!第二个月出海人数鋭减,特别是女的,只有三人,我仍被派去,这一次我不吐了,但胸闷(欲吐不成的感觉),也是非常难受的……。如此,数月过去了。每次出海回来絶大多数人的面色很难看,如病了一场。但前说的那个女同学却在船上过得比在陆地还好,她能吃能睡,每次回到岸上又肥又白,脸色红润。
我们出海作业,有时会遇上风暴到来,队员们听到有风暴来临就非常高兴,因有风暴便要去避风(都很希望达到避风条件,否则会更惨,吐得更多)。避风,港湾风平浪静,不愁呕吐,又不用工作,又有食,又有玩。此时,伙房厨师会慰劳我们,做些好吃的菜色(北方口味),而最有特色还是包饺子,吃了最开心。除休息外,可游泳,划船……这期间,其乐无穷。在风暴来临之前,我负责气象观测,不定时测风少不了,记得有一次,船长要我马上测测风力,平时测点测风只站在甲板上高处,但这次,船长要我爬上桅杆高处,当时,心里一点不“慌”,一手拿着三杯风向风速仪,另一手扶杆一步一步上去,那次风的确很大,我在船桅杆高处,船摇晃幅度更厉害,从上往下看,船左右摇摆,海水左右进入甲板,那次,有7—8级风。现在想起,情景仍在眼前,心很寒,而当时觉得很逞强似的。
全国海洋普查为期三年(1958—1960年),我们于1958年底只参加中间期的一段时间,在1959年下半年我们便要回校继续学习了。
全国海洋普查的前前后后是我人生难忘的一页,因太深刻了,可说是经历了思想和体能双重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