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首尔防务对话（2nd Seoul Defense Dialogue）于11月11日至13日在韩国首都首尔召开，来自24个国家与国际组织的副防长，以及160余名安全问题专家齐聚首尔，共商安全与合作的相关议题。中评社记者也应邀前往首尔报导此次防务对话。该次对话的项目负责人，韩国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部教授、全球安全合作中心所长黄载皓接受了中评社记者专访，阐述了他对当前中韩关系与东北亚安全局势等相关问题的一些观点与看法。 

　　黄载皓，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国际关系学博士，韩国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部教授、全球安全合作中心所长，美国布鲁金斯学会东北亚政策研究中心访问学者。受韩国国防部委托，黄载皓为第二届首尔防务对话的项目负责人。此前他也曾任职于韩国国防部智库，担任过韩国国防研究院安保战略研究中心地区研究室研究员。 

　　欧亚计划意在俄罗斯　短期之内难出实质性成果 

　　10月18日，韩国总统朴槿惠提出了“欧亚计划”这一新的战略构想。在“朝鲜半岛信任进程”政策与“东北亚和平合作构想”这一原有外交安保战略的基础上，她又提出了将欧亚发展为统一经济圈的经济战略。朴槿惠18日当天在首尔新罗酒店举行的“欧亚时代的国际合作大会”开幕式主题演讲上说“现在是欧亚打开新的沟通道路，发挥潜力的时候”，“克服隔绝孤立与紧张争端，通过和平交流，共创繁荣的欧亚”，并提出了“团结的大陆”、“创造的大陆”与“和平的大陆”这三大“欧亚计划”的方向。 

　　那么，朴槿惠的“欧亚计划”是否为韩国外交政策的“战略转型”？对于中国来说，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对此，黄载皓表示，虽然欧亚地区确实囊括了中国在内，但在“欧亚计划”里，中国的意涵并不大，其主要指的是俄罗斯与中亚国家。“从‘欧亚计划’的名称上看，可能更有‘俄罗斯’、‘中亚’，或者‘欧洲’的‘味道’，”黄载皓说，“虽然该计划中所涉及的一些石油管道与铁路运输会经过中国，但总体来说其重点还是在俄罗斯。” 

　　他表示，韩中关系与韩美关系目前态势良好，但相较之下，韩俄关系则还有较多的推进空间，而且在韩俄之间还没有提出过比较重要的合作议题。于是，为了加强韩国与俄罗斯的关系，在促进经济合作的同时，加强东北亚的安全合作，让俄罗斯在朝核问题上能够支持韩国的对朝政策，朴槿惠政府提出了“欧亚计划”。 

　　黄载皓说，“欧亚计划”所涉及的金额十分庞大，且并非纯粹的经济计划，其中还包含了外交、政治与安全战略的考量。这样一个复杂的项目起步绝非易事。韩中FTA谈了很久，却仍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试想，双边的谈判且困难如此，而欧亚计划又包含了这么多的国家，这一、两年是不会产生什么实质性的效果的。如果各国能达成共识，认为“这个方向还不错”，且积累了一些感情的话，“那就是很好的效果了”。

　　朴总统重视原则　但外交需要“模糊” 

　　当前，韩国与朝鲜、日本的外交情况都并非特别理想。 

　　韩朝关系方面，韩国《中央日报》4日发表社论称，自朴槿惠上台后，韩朝关系的发展一直不顺利。不仅开城工业园区自运营后首次出现了五个多月的中断情况，而且双方的军事对峙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重。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韩朝突然实现首脑会谈的可能性并不大，朝鲜反覆强调“绝对不会放弃核武器”，并对朴槿惠的“朝鲜半岛信任进程”谴责不断。 

　　而韩日关系方面，朴槿惠在接受法国《费加罗报》采访时表示：“日本应该仔细观察欧洲进程——欧洲一体化能成为现实，部分要归功于德国能正视历史上犯下的错误。”另外，朴槿惠在接受英国广播公司专访时说，除非日本为二战中的错误道歉，否则不愿与安倍进行首脑会谈。 

　　对此，黄载皓认为，朴槿惠之所以不愿与朝鲜、日本妥协，是因为她是一个非常看重原则的人。“她人生的关键字就是‘原则’。朴总统在国内政策、外交政策方面一直在强调原则，”黄载皓说，“以前的政府因为政治或者经济利益，容易和北边妥协，但朴总统的个性、人生经历和政治立场都决定了她不会为了这些利益而做出妥协。 ”

　　“朝鲜至少需要向我们展现出诚意，不排斥我们，不要一昧挑衅，这样才可以推进双方关系，但朴总统认为朝鲜还不具足够的诚意。所以现在南北关系还没有完全正常化。而日本方面，自安倍担任首相后，在‘慰安妇’问题、历史问题以及独岛领土问题上，一直在不断地刺激韩国，我觉得他们的道歉不是真正的道歉，没有足够的诚意。朴总统的意思是，如果两边的感情不成熟，现在见面可能会吵架，那还不如不见面。” 

　　同时，黄载皓指出，韩国与日本同为美国的盟国，美国不希望看到韩日之间的关系过于紧张。“美国也希望韩国不要再谈历史或‘慰安妇’等问题，美国因为叙利亚、政府关张等很多问题，想让盟友分担一些自身的压力。在这个方面日本表现得十分积极，而美国也希望韩国能参与其中。但是当前韩国同日本的关系还比较尴尬，所以美国对此也比较担心。”黄载皓说。 

　　在经济上，安倍极力推动日本加入TPP；在军事上，则是不遗余力地推动日本军事现代化，意图“修宪”。“日本在经济和安全上的做法都是支持美国的。现在，美国毫无疑问还是第一强国，但它仍被诸多因素所限制，因此希望一些盟友能来帮忙。所以日本这样做美国也会觉得很高兴。韩国当然也希望有更多的合作，但韩国目前的情况比较复杂，不能即刻就推动与日本的合作。”黄载皓说。 

　　黄载皓表示，外交问题不能什么都表露得太过明显。“比如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好，但也不要表现得太明显，要进行模糊处理。朴总统不是完全不理日本的意思，主要是现在还没到适当的时机。因此我觉得韩日关系的回暖还尚需时日。”

　　重启六方会谈并不乐观　中国的态度非常重要 

　　据韩联社报导，六方会谈韩方团长、朝鲜半岛和平交涉本部长赵太庸6日在美国国务院会见了美国国务院对朝政策特别代表戴维斯和日本外务省亚洲大洋洲局长伊原纯一，就朝鲜半岛局势及重启六方会谈的条件等事宜深入交换意见，并就朝鲜展现无核化诚意才能重启对话达成了共识。另据中国媒体报导，三方代表在会议上重申，虽然朝鲜提议六方会谈当事国应无条件进行会谈，但三方一致认为，只有朝鲜展现无核化诚意才能重启六方会谈。 

　　黄载皓对重启六方会谈表示并不乐观，在他看来，美国对这个主题并没有展现出太大的兴趣。朝核问题固然重要，但美国对于六方会谈“不是那么积极”，而韩国“同样也不积极”。他说，“几天前，韩美日三国的六方会谈代表在华盛顿会面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美国不会为了重启六方会谈而妥协。但中国当然愿意重启会谈，如果中国愿意的话，朝鲜则可能会出面，但在我看来不是那么乐观。” 

　　黄载皓表示，六月份中美两国领导人召开了“习奥会”，双方决定建立“新型大国关系”，虽然在内容方面还是比较保守，但在大方向上还是有所共识。中国和美国目前都面临着来自国内的政治、经济挑战，都必须要关注国内的问题。所以，在中美关系中，合作的层面要多于竞争的层面。“在许多国际问题上，美国都需要中国的支持。而朝核六方会谈方面，中国可能会需要美国的支持，美国虽然对重启会谈没有那么大的期待，但也不排除帮忙可能”。 

　　11月4日，中国政府朝鲜半岛事务特别代表武大伟赴朝鲜进行工作磋商，中朝双方将就重启六方会谈和推进半岛无核化问题交换意见。对此，黄载皓表示，武大伟此番赴朝，除了六方会谈的事务，可能还有对朝鲜进行了一些安抚。目前韩朝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中国可能会安抚朝鲜，让它“不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虽然黄载皓对能否重启六方会谈表示并非非常乐观。但他指出，“六方会谈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现在由中国主导的安全机制是上合组织，但上合组织还有俄罗斯作为共同主导，其他国家也还需要看俄罗斯的眼色。“但在六方会谈的六个国家中，目前美国对朝核问题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只有朝鲜做出一些麻烦的事情，美国才会回头看一眼，所以还是请中国来主导。中国对六方会谈还是有很深的‘爱情’的，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 

　　黄载皓表示，若要说有某种可以代替六方会谈的新方式，目前仍为时尚早。但如果说有什么可以作为补充的，那就是首尔防务对话。他说，“但这次我们不会太公开、太明显地谈论朝鲜问题，这也朴槿惠政府的想法，即不会刺激朝鲜。朴槿惠的对朝政策就是‘和平与稳定’。朝核固然重要，但我们讨论的主题是‘世界非扩散’，只想让大家从‘世界非扩散’的安全潮流的角度，客观地看待朝核问题。而这也是朴槿惠政府的想法。” 

　　黄载皓指出，对于朝核问题，中国的态度十分重要。每当韩国进行政府换届时，朝鲜都做出一些威胁的举动，进行一番“试探”。但今年朴槿惠政府执政之后，朝鲜却并没有做出任何不好的举动。“为什么呢？虽然有韩美同盟的因素，但我觉得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中国。去年11月份习近平担任党主席，今年三月份中国又进行了国家领导人换届。但在那时朝鲜却进行了核试爆、发射飞弹，这是完全不考虑中国的国家利益、有损中国的颜面的做法。习主席的领导风格同之前的领导人有所不同。这次中国不高兴，朝鲜的领导人终于知道了，知道了中国这次同以往不一样了。 

　　“所以朝鲜立马派金正恩特使崔龙海访华，就是为了进行道歉。现在朝鲜也不敢轻举妄动，但不知道朝鲜的忍耐会持续多久。所以我们也不能排除再次进行核试爆。目前来说，最有现实可能的是发射导弹，而网络攻击也不能排除。中国的态度十分重要，如果中国一直保持一种强硬的态度的话，朝鲜也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黄载皓说。 

　　“和谐崛起”推动新型周边关系　“三邻”可提升为“四邻”

　　随着中国的崛起，“中国威胁论”始终具有一定的市场，特别是在中国周边地区。那么，中国“和平崛起”之理念，该如何更为有效地传达给世界？ 

　　黄载皓指出，目前中国与美国发展的是“新型大国关系”，而往后也可以同周边国家发展“新型周边关系”，还有“新型韩中关系”。中国需要认真研究周边外交政策，推进周边关系。随着中国的崛起，周边国家可能会有一点委屈的感觉。之前胡锦涛提出了“和谐世界”的理念，而习主席则已经不是“韬光养晦”，他“有所作为”的层面比较多。他可能不否认中国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实力，但他是不会让中国首先展现力量的。可能这五年内还是一种“和谐崛起”的过程，来处理好与周边国家的和谐关系。 

　　“和谐世界”是一种理想，对于习近平来说，将后面两个字替换到，换成“和谐崛起”。用“和谐崛起”来表述中国崛起的过程。 

　　中国原来的周边政策采用的“睦邻、安邻、富邻”的“三邻政策”。“新型周边关系”是三邻关系的基础上，可能还要加上第四邻——文化方面“文邻”。东亚在文化、哲学方面都可以相互沟通。“富邻”促进经济合作发展，“安邻”是推进安全，“睦邻”则是强调友好。而“文邻”则是强调软实力的层面。中国的软实力还需要加强。 

　　“韩中之间也谈到过要加强文化合作，所以中国可以好好研究韩中关系，将经验分享给周边各国——韩国和中国的外交是最有效的典范。目前，因为日本与朝鲜的关系，目前中国在东北亚地区处于一定的困境之中，而韩国则是好朋友！”黄载皓说。 

　　首尔防务对话价值极高　东南亚、东北亚“两翼齐飞” 

　　首尔防务对话的前身为1991年11月召开的“韩朝军备控制研讨会（South-North Arms Control Seminar）”。2008年11月，该研讨会调整为“国际军备控制研讨会（International Arms Control Seminar）。2012年，再次调整延伸为“首尔防务对话”（Seoul Defense Dialogue），来自7个国家的副长级官员与民间安全问题学者参与了首届首尔防务对话。此次举办的是第二届首尔防务对话，有来自24个国家和国际组织的官员与学者参与。目前，首尔防务对话是东北亚地区最高阶多边安全对话。 

　　黄载皓表示，朴槿惠10月出访东南亚，同东南亚的领导们一起成立“东盟＋韩国”的部长助理级安全对话，这也是韩国‘积极外交’的成果。而在东北亚，则是发展首尔防务对话这副长级一平台，“可以说两个安全机制‘两翼齐飞’”。 

　　最后，黄载皓相信，首尔防务对话的重要性会越来越为世界所了解，“去年第一届有来自7个国家的副防长和学者参与，今年则有来自24个国家与国际组织的副防长与民间学者，我相信首尔防务对话的发展势头会越来越好！”

　　（记者：孙仪威　杨天　郭至君／2013年1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