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 印】 
【 第1页 第2页 】 
“势”的视野:台湾问题
http://www.CRNTT.com   2022-08-18 12:52:01


对于台湾政党而言,“势”的力量实质上已构成一种客观情势的约束性。
  中评社╱题:“‘势’的视野:台湾问题” 作者:李林杰(成都),四川大学政治系研究生

  【摘要】人们对社会现象的认知依托于一定的框架或范式之上,在其中导出框架或范式内部逻辑自洽的推导或结论,但每种框架或范式都具有不完备性,因而解读与诠释必然带有局限性的偏差,而框架或范式的反济意义则助益于矫正这种局限性。“势”的范式与框架,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中,是耦合现况与未来,联系动态与静态,勾连状态与生成,集偶然性与必然性于一体的中心概念,助益将现况的把握与未来趋向的理解联系在一起,导出超越事实与现象堆砌的解译与判断。以“势”的视野看待台湾问题,有助于我们克服在既有思维进程中对问题把握的偏狭化,在“势”的历史进程与视野高度,达成对台湾问题的全面性与整体性把握。

  一、“势”的范式

  人们对于事物现象的认知,总是依托于一定的认知框架的,后者由一种思维模式构成,决定分析的起点、焦点与要素所在,并将这些概念综合到既设的框架中,导出分析的结果所在。不同的认知框架,由于要素提炼的不同、及其不同权重与比例的形式构成,往往决定了内容的体认与定义本身,认知框架作为形式是镶嵌在我们对于事物或现象的内容理解中的。不同的认知框架,可以勾连出不同的意义结果来,通过重新提炼要素的立基点,重新归属各个要素的某种相对份额,经由新的知性形式过滤后, 会呈现出新的内容情境之展现与诠释。认知框架对于问题分析的重要性可见一斑,而台湾问题作为一种社会科学领域的问题,亦是如此,需明确某一特定认知框架的必然有限性,并接纳新的知性理解方式,助益于对于该问题更全面的理解把握,切忌陷于某一认知形式而不自拔,造就误判或短视的可能性发生,后者是决策者与研究者务必避免的。

  认知框架根植于思维模式之中,深受社会化进程的沾染。一定的文化社会化进程,会造就一定导向的思维模式的生养。各自文化均内涵一定的内部共通的思维模式,构成为思维进程确立基石的范畴,并主要体现在分析的概念本身。这种范畴形成一种机制,依据功能系统而起作用,并深刻影响认知框架的确立与形成。而在西方的共通思维模式而言,强调一种由对立与相联形成机制的模式,这种对立与相联是建立在对事物与现象认知,基于深刻分裂的体认与把握之上:从现象与本质的分裂,方法论与本体论的分裂,自然与社会的分裂,到语言与存在的分裂,其惯用分裂的观照探查事物与现象,以分析性概念的提炼与逻辑可化约推论的导出为宗旨,力图在对立与相联的总知性形式中达到诠释与理解,典型的范畴体系诸如:方法到目的、或是原因到结果,汲汲于问题意识与逻辑一致,在涉台问题的研究亦是如此,诸如统一问题研究,执着于方法的目的性可欲性评估、效用合理性审视等等。此种问题意识的范式,往往不容易达成对于全局的整体性理解,它基于其分裂性的思维预设,往往偏向于独一、超越的极端化,而非相互依附的相互性。既有主流的认知框架都不可避免带有至少两个缺陷:第一是追求的逻辑可化约的完满一致性,不能同具体现实的缺陷性相适应,逻辑一致的处理倾向容易导致理解的极端化;第二是以分裂的思维处理与运用事物,不能兼顾静态的观点与动态的观点,而现实往往是既有的亦是生成的,是静的呈现与活的发展的统一,分裂的思维进程本质容易导致理解的偏狭化。既有主流的认知框架,对于涉台问题的分析与定性,则或是极端化的悲观与乐观,或是不能全局性的把握事物与现象的整体性面貌与历史性进程,存在一定的认知框架局限性,诉求新的范式理解以达到认知意义的反济。

  如何采取新的认知框架进路,达致对于问题的认知意义反济,美学理论中“后退的效果与美学的缩小”可资为用。一位中国画论作者指出,观看山水时,太靠近则看不见它们的轮廓;反之,越往后退,瞳眸则越能收尽画上的高山流水。这好比张开一匹素绢,使画像远远地照映,如此一来,最峻伟的高山也会被框于方寸之内。“昆仑山之大,瞳子之小,迫目以寸,则其形莫睹,迥以数里,则可围于寸眸。……张绢素以远映,则昆、阆之形,可围于方寸之内”。对于画家的探查而言,就近检视局部细节时,无法看得清楚那推动线条的交错、凸起或停止的力量。祗有从远处观看整体时,在对比之下,这些线条形状内在的力量才显得出来。有了距离,观者不仅可以理会一幅更辽阔的山水,还可以有更大的空间去欣赏它;因为那山水好像已经脱离了本质之外的混浊而沉淀下来,重新回到单纯独一的动作,那赋予它形状而得以存在的动作。“后退的效果与美学的缩小”助益于呈现事物的整体面貌,展现事物本身眼不能见的气势向度,而合适的适应于“后退与缩小”的知性形式与认知概念,在于“势”的范式。

  所谓“势”的概念絶对是普遍通行的,它与世界的进程有关,也与人类的各种活动有关;它既涉及自然层面也涉及技术层面。虽然势的模式放之天下皆通,但是我们总是从个别的表现来慎重地理解它。因为在事情开始时,情势就是关键所在,而且每一个情况里、每一个时刻里,情势都有所不同,它不停地变化,所以在每一个情况中支配现实的趋势也必然是独一无二的,絶不会重复发生。“实况”永远不会固定下来,因此能逃离既定的框架。正是这样的情势使现实之所以成为现实。“势”的范式的本质,是对于前述“分裂与联系”思维的反动,要旨在于“一体与运动”,事物的现况、历史与未来是一体的,事物的本质、现象与原因是一体的,而事物本身是生成性处在变动之中,这种变动亦是同过去、当下呈现一体性的因而可以作为必然性加以把握,但变动与生成本身是偶然性的标识,因而它是跨越必然与偶然、现况与未来、状态与生成的概念。“势”的范式,对于既有的“目的-方法”与“原因-结果”的范式,会是一次认知意义的反济,助益于在“势”的视野下,将现况的把握与未来趋向的理解联系在一起,助益于涉台问题视野更高、视野更广的理解,摆脱当下现实事件的零碎与堆砌,达成在“势”的历史进程中对事物的全面性与整体性把握。

  在“势”的视角下,静态的观点与动态的观点是互相联系的,“情势”从过去的历史而来,联系至当下的局势,并基于过去与现在一脉之机理,导向未来的趋势。静态与动态、状态与生成之间是联系的,体系进程中的每一时刻都可视为一种“力”的布置状态,“势”见之于这一个个别的现况的作用力配置,但同时也意味着通过这个个别现况而表现,并引导与制约该现况由以发展的趋势上,“势”见之于状态内在所生成的大方向所在。一方面,历史的现况可以作为客观的约束条件,制约人们的选择;但另一方面,一个历史现况,作为变迁中的某一时刻,是内涵生成性而充满效力的,它作为趋势内在的一部分,推动趋势在历史进程中的最终自我实现。

  二、台湾问题的“时”与“势”

  任何力量都受制于历史现况中的某种局势,无法脱离该局势而存在,譬如一个人无法举起自身,“非无力,势不可”;但客观的条件决定了这一现况的发展趋向,这一趋向内在于作为现况局势的作用力布置中,并要求所有力量对趋势的演进结果加以服从。因此“势”既是静态的也是动态的,它是生成中的现况,也是客观性的未来,由以构成一种必然性力量,制约着人在当下与未来的选择可能性空间。当评估现况的时候,不能受困于当下的局势造就之约束性,需明白局势或现况本身具备一种生成性与变化力,是导向演进而日新月新的;当退后几步再对局势加以审视,会获得一个抽象的视角,依据该视角之逻辑藉以评估现况本身的生成可能性,推演出未来的趋势在,后者与当下、过去一般亦意味着一种必然性,并诉求各种力量的最终服从。

  构成一种历史力量的“势”,在于一种交替的机理。交替的原则从一个时代到另一个时代而制造着断裂、差异与分歧,而趋势则作为一种连续性的力量,阐释着跨越断裂与分歧两个极端之间的必然性,耦合政体性的历史理解中之张力。可以说,“势”本身以交替为机理,构成一种张力,后者意味着竞争性要素的相互对抗而使得整个进程充满活力,使得历史由以更新。如发生了中国历史中,统一与分裂、治世与乱世的趋势性演绎,历史则是在这交替作用产生的张力之下得以摆动前进。王夫之总结出作为交替原则的双元逻辑,这一双元逻辑支配着历史的推移,构成超越于现况之“局势”的总体之“趋势”,构成对生成中之“情势”的理解与诠释:

  逻辑一:任何趋势一出现便渐渐扩大增强。(一动而不可止者,势也。)

  逻辑二:任何趋势达致极致时必穷尽而逆转。(物极必反。)

  对于逻辑一,作用于交替原则的正面实现,趋势要求的自我实现诉求于局势演进的轨道化,祗有藉由交替变化中某一力量的不断强化,趋势才能实现自身;对于逻辑二,作用于交替原则的负面表述,趋势涉及张力之中两个相互对立的力量,是关切两个极端之间的摆动交替,因而张力中的某一力量之过分增强会产生反动,引导趋势演进朝向另一端的摆动演进进程。出发点或许总是微不足道与不能深究的,但它却是决定历史趋势的关键,因为它开启了一个新的发展方向,趋势的演进、交替的逻辑,使得整个进程锁定向该方向发展,直到趋势的自我实现状态;但一旦张力中的力量达到了其无法超越之点,便进入下降状态,形成无可避免的败落与灭亡,而趋势藉由这一败落的进程,诠释其本身的交替性。

  “势”是构成一个必然性概念出现的,见之于现况的局势,它造就一种客观约束性,限制了身处局势之人的选择性空间,见之于历史的趋势,它意味着一种必然性实现,在构成现实与过去的局势内部,推动现况朝向趋势的自发性演进。历史必然是张弛、伸屈、治乱、抑扬等张力之交替,这并非任何形而上学原理体现在时间上加以必然实现的作用产物,而是服务于进程的内在需要所产生的必然现象,因为其中正在其作用的正面或者负面因素,注定将走到尽头,而与之互补或对立的因素便会取而代之。整个进程是作为一种必然性,作为现况的一种内在性,在进程的演进中自发实现自身,任何抗拒则是徒劳的。

  构成一种生成性的“势”,在生成变化的每一个阶段,都有一种作为调整的力量,该力量使得人们针对于“势”之演进所诉诸的手段,构成一种有作用力的配置。总的配置的原则是,顺应这一客观必然性之“势”的自发演进,利用事态之推进中的趋势,让内在于现况中、构成“情势”所提供的布置自行实现,并助益于这一自发性进程的合时合宜,而“时间”构成了最关键的历史因素,被操作者加以体认与内化。王夫之认为,在顺应交替作用的趋势逻辑而言,存在两个普遍的道理,引以为定力与耐力的锚定:

  配置一:任何变化发生改变之后,要顺应此种变化,需站稳与保持定力。

  (必物之从而后所为以成。)

  配置二:发生改变之前,需避免过度作为,避免过度的现象因物极必反而造成反向的过渡。(大张之余,必仍之以弛;大弛之余,必仍之以张。)

  由是,在“势”的自发性演进中,是“天助人”,人也需自助,但自助须建立在对于“势”之演进趋向的顺应之上。所以,当“势在必得”而有利于己之时,人理想条件下应不做任何干预方为智慧,该智慧能使得“势”的自发性演进发挥最大之效力。任何不平衡之发展本身终将衰退,因趋势如往一方向发展,到了极致则必定产生“逆转”以成全最终的“交替”,故如果懂得这个客观到了必然逆转之地步,即因所有负面因素消解殆尽,而完全转向正面之方向时。人可以以最小干涉力之代价与成本,将情势藉助逆转之机制,引入有利于己之新方向,从而有效重构作为现实的“现况”。事情自然而然的来临之时,我们便能从现况内最佳的条件取得能力,藉由“势”的自然流程,成全自身的目的实现。因而,对于“势”的把握是第一本位,而人力主要立基于,顺应“势”的变迁之上,所具有的“等待的智慧”,诉诸一种耐力与定力。

  如果将“势”的分析引入台湾问题,助益于人们更好地理解现况的逻辑进程与趋势发展。台湾问题是处于两个“三角互动”之内的,就国际面向而言呈现出“中美台”三方的互动,而就两岸面向而言呈现出“共国民”三党的互动,两个三角的总体互动进程,决定台湾问题的深度、广度与进展之所在,而前一个三角重心在于“中-美”,后一个三角重心在于“统-独”。因此,对于现况及其内在趋势的理解,立基于两个三角内部所藴含的“势”之把握上,对其作“势”的提炼助益于更好理解现况的内在,与情势的未来趋势,并锚定自身的干预所在。

 


【 第1页 第2页 】 


扫描二维码访问中评网移动版 】 【打 印扫描二维码访问中评社微信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