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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疫情下美国霸权吸引力式微:原因、影响、对策
http://www.CRNTT.com   2022-05-20 15:03:27


美国霸权吸引力式微意味着美国霸权相对衰落的加速
  中评社╱题:“新冠疫情下美国霸权吸引力式微:原因、影响、对策” 作者:郑保国(武汉),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

  【摘要】随着本世纪初以来美国霸权盛极而衰,其不断下降的吸引力终于式微于史无前例的新冠疫情下。美国霸权吸引力式微的原因是美国以反恐反扩散为名实施“新帝国”战略、酿制幷转嫁华尔街金融危机和逆全球化潮流而动的特朗普主义及其影响下美国抗疫失败。美国霸权吸引力式微是当今世界大变局的主要影响因素之一,具有广泛的国际消极影响,对中国崛起构成严峻挑战。在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外交顶层设计中,必须以底线思维和辩证思维构建以斗争为主以合作为辅的对美新战略,既抓紧为全面冲突做好准备,又要以“太极”对“拳击”,极力避免中美对撞,尽力推迟摊牌。以中华大智慧应对中美关系大变局,有助于避免中美关系大灾难,有助于维护世界和平,有利于中国最终实现和平崛起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一、导言 

  美国霸权吸引力正式产生是在二战之后,它是美国超强综合国力及其构建的资本主义世界自由霸权体系和它主导的以联合国为基本框架的战后国际秩序的产物。美国霸权自诩为“自由民主霸权”,被公认为“制度霸权”,在颇大范围内具有一定的“公共产品性”。美国霸权所谓的“民主性”、“制度性”、“公共产品性”使它具有某种“合法性”,这成为其霸权吸引力的主要来源。在国际政治中,国家权力的合法性指别国或国际社会依据一定标准对某国权力的自然认同。对霸权国而言,若它采取赤裸裸的侵略政策、军事占领或殖民统治,其权力当然得不到别国认同,其霸权当然没有任何合法性可言。若它主要通过传播其价值观和创制和操控国际制度发挥国际主导作用,幷在一定范围内、一定程度上提供和平、稳定、安全、繁荣等国际“公共产品”,其霸权就具有某种“合法性”和吸引力。二战后的美国基本上如此。许多国家尤其是资本主义阵营内的国家(戴高乐法国是例外)把美国视作国际领袖,认为加入美国主导的国际制度体系符合它们的根本利益和价值追求。

  美国霸权吸引力根源于美国独特生成环境下源于欧洲又异于欧洲的美式民主思想和民主制度。在极其特殊、巧合的历史机缘和相对有利的国家安全环境中诞生的美国,经过约一个半世纪快速发展,从世界文明边缘地带的一个新生弱小民主共和国,崛起为二战后世界头号大国,赫然成为世界现代文明的中心、民族国家体系中的“翘楚”和西方世界的领袖,美式自由民主因此声誉远播。

  美国霸权是全方位霸权,其吸引力表现在政治、经济、安全、文化等各领域。在美国政治意识形态影响下,许多国家加入其领导的“自由民主阵营”,信奉美式民主价值观,走上美式民主道路,而且自诩为“普世人权”的捍卫者的美国对别国人权的强烈关注和“无私”保护赢得了西方媒体和专制独裁国家反对派的称赞;以美元霸权为核心的世界经济体系帮助许多国家实现了经济恢复与增长,美国经济长期是世界经济的引擎,美国长期被视为世界经济领袖;九一一事件后美国全球反恐及其反恐话语权使它一度成为“全球反恐领袖”;美国文化的诸多方面皆令世人趋之若鹜。

  然而,世纪之交曾登峰造极的美国霸权,其吸引力自本世纪初以来不断下降,终于式微在2021年1月美国罕见的新旧政府非顺利交接和美国对史无前例的新冠疫情的糟糕应对之中。特朗普政府把主要精力用于力图推翻2020年大选结果和给后任者“挖坑”而非抗击新冠疫情,因而既加剧美国政治极化和社会撕裂,几乎造成美国政府瘫痪,又导致了美国疫情大灾难。尤其令美式自由民主蒙羞的是,拒不认输的时任总统特朗普煽动支持者于2021年1月6日暴力冲击国会,甚至拒交“核按钮”,故他下台后仍被第二次弹劾,这些在美国皆史无前例。 

  二、美国霸权吸引力式微的原因

  世纪之交以来,由于美国肆无忌惮地推行新霸权主义,其霸权的“合法性”和吸引力逐渐丧失。如果说1999年美国对南联盟78天野蛮轰炸拉开了美国霸权吸引力式微的序幕,那么伊拉克战争、华尔街金融危机和特朗普主义连同美国抗疫失败就是导致它式微的三部曲。

  第一,伊拉克战争使美国霸权的“合法性”和吸引力急剧下降。

  2003年春,美国抛开联合国,打着反恐反扩散旗号,以两个捏造的罪名发动伊拉克战争,公然用战争实施“新帝国”战略,践踏国际法原则,严重损害了美国国际形象及其霸权的“合法性”。九一一事件后高涨的美利坚民族主义使国内几乎无人公开反对战争或质疑其正当性,美式民主共和国蜕变为对内践踏人权对外侵略的美利坚帝国。入侵伊拉克凸显了美国军事帝国主义的穷兵黩武,剥掉了其“民主霸权”的外衣,激起世界性反美主义,严重削弱了美国霸权的“合法性”和吸引力。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事后也痛心地承认“美国的声誉受到严重影响”〔1〕。一向对美国的软实力和世界“领导”作用有信心的约瑟夫·奈也认为:“世界反美情绪日益高涨,因此美国软实力——美国政策的合法性及其所体现的价值观对其他国家产生的吸引力——正在衰落”〔2〕;美国已不能在国际体系中继续发挥领导作用(至少不能单独行动),因为它已失去了宝贵的交流媒介——合法地位,这种合法地位主要通过有效的公共外交、积极的多边主义和一贯遵守法规等行为获得〔3〕;“美国入侵伊拉克的最终结果是美国的敌人团结在一起,而美国的朋友却分裂了,民意调查显示美国在全球的吸引力下降了”〔4〕。布热津斯基指出:“正是乔治·W·布什在九一一事件后自以为是地采取单边主义外交政策,在世人的心目中,美国的形象不再是自由女神,而转为关塔那摩监狱。”〔5〕

  伊拉克战争导致美国霸权吸引力剧降,被多次包括美国在内的全球性民调结果所证实。2003年11月,53%的欧洲人认为美国在世界和平进程中起负作用,祗有27%的人认为美国的作用是积极的。〔6〕2006年美军深陷伊拉克而伊朗核问题成为国际焦点时,英、法、俄等12国的大多数国民认为美国而非伊朗是世界和平的最大威胁。欧洲民众对布什处理国际事务的认同度从2002年的38%下降到2006年的18%。〔7〕从2002年到2006年,强烈的反美主义——无论是民意调查显示的还是政治游行表现的——在全球随处可见。〔8〕

  第二,华尔街金融危机展现的美国金融帝国主义的独断性、掠夺性、危害性,进一步削弱了美国霸权的“合法性”和吸引力。

  作为美国霸权主要组成部分的美元霸权,是长期以来造成国际经济关系不平等、世界经济不平衡发展和周期性动荡的最大体制性因素。撇开资本主义制度本身固有矛盾不谈,2008年华尔街金融危机的根本原因,是20世纪70年代以来基于美元霸权而不断膨胀的美国债务经济和虚拟经济造成美国经济社会多重结构性失衡:不断快速膨胀的虚拟经济越来越脱离实体经济、不断萎缩的中低端制造业越来越满足不了寅吃卯粮的消费需求、社会总财富急剧膨胀而贫富差距不断拉大,等等。建立在美元霸权基础上的美国经济过度金融化、虚拟化使美国从世界经济中的头号生产者逐渐演变为全球最大寄生虫,致使国际经济关系越来越不公平和世界经济难以可持续发展。长期以花样翻新的金钱游戏忽悠全球投资者而不受监管的华尔街终于以次贷危机引爆金融危机。危机发生后美联储接二连三地实施量化宽松政策,既使美国债务负担大幅稀释,又使经济刚恢复的国家尤其是新兴市场国家经济饱受流动性泛滥的危害。随着美国经济强劲复苏,美联储又接连收紧货币政策,使国际资本从新兴经济体大幅回流美国,致使美国资本市场持续繁荣而许多国家资本市场动荡甚至崩盘。美国凭藉美元霸权翻云覆雨,在酿制危机后转嫁危机,实施以邻为壑和“薅羊毛”的对外经贸政策,以杀人不见血的方式掠夺别国财富,彻底暴露了美元霸权的危害性。“美元变得不负责任,在很多时候,甚至成了国际公害。”〔9〕后布雷顿森林体系时代日益由“良性霸权”(benign hegemony)演变为“掠夺性霸权”(predatory hegemony)〔10〕的美元霸权成了“嚣张的特权”〔11〕。总之,“金融危机不仅使美国继续主导世界事务的能力受损,而且使美国霸权地位的合法性进一步受到质疑。”〔12〕在金融危机影响最严重的2009年,美国马里兰大学的“全球公众意见”项目对23个国家和地区的近两万人进行的民调结果显示,66%的世界公众认为美国滥用其强大国力,逼迫他国按照美国意愿行事,祗有26%的人认为,美国能公平对待其他国家。〔13〕2010年5月的一项民调显示,三分之二的美国人认为美国在国际社会的形象负面,近半数受访的美国人认为美国的实力和影响力在下降。〔14〕

  第三,特朗普主义与美国日益严重的新冠疫情几乎使美国霸权的“合法性”和吸引力丧失殆尽。

  2017年1月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后就开始实施内外“新政”,结果是撕裂美国、扰乱全球。其“美国优先”的治国理念和反全球化的对外政策主张完全背离美国霸权赖以建立和维持的自由国际主义传统,被称为特朗普主义。

  在经贸方面,特朗普以振兴制造业、增加就业和消除美国贸易逆差为主要目标。他认为现行国际多边贸易对美国不利,上台首日就宣布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还扬言退出世界贸易组织。美国曾是国际多边自贸体制的领导者,但随着其国际经济竞争力趋降,它公然反对多边自贸体制,大搞贸易保护主义和经济单边主义,挑起全球性贸易战,从而严重伤害了其国际形象。在国际安全方面,特朗普持绝对安全观和单边安全观,大搞太空军事化,试图使核武器实战化,先后退出伊核协议、中导条约、开放天空条约,从而加剧大国竞争和地区局势紧张,使国际安全形势严重恶化。在气候环保方面,特朗普以《巴黎协定》损害美国经济为由宣布退出。这一公然抛弃国际承诺、损害国际社会共同利益的行为被美国前财长萨默斯称为对全球秩序构成威胁。〔15〕

  可见,特朗普奉行经济民族主义,轻视外交协商、国际合作与国际责任和道义,致使美国霸权吸引力急剧式微。美国外交史家米德认为:特朗普是“70年来美国人首次选出的与处于美国战后对外政策核心的政策、观念和制度都格格不入的总统”。〔16〕英国《卫报》嘲讽道:他上台几天就立下奇功,即把美国的国际信誉等软实力资产弃若敝屣。〔17〕英国《金融时报》刊文称,“特朗普彻底改变了我们关于美国代表什么的观念。我们生活在美国缔造的时代,而它正在放弃这个世界。”〔18〕特朗普执政仅半年后,2017年7月下旬美国皮尤研究中心在包括美国盟国在内的37个国家超过4万人中进行的全球性调查显示,认为特朗普在发挥积极国际作用的人仅有22%。“美国支持率的下跌是普遍的,在拉美、北美、欧洲、亚洲和非洲,对美国持积极看法的公众的比例均大幅下降。”〔19〕

  特朗普政府对史无前例的新冠疫情的奇葩式应对及其灾难性后果,是压垮美国霸权吸引力的“最后稻草”。

  疫情之初,特朗普反复说疫情离美国很远。当疫情在美国扩散时,他仍不采取防御措施。美国取代欧洲成为疫情“震中”后,他却说联邦政府抗疫有功。当美国感染和死亡人数仍遥遥领先时,他下令经济重启、学校开学幷启动竞选活动。他在7月4日独立纪念活动上毫无根据地说99%的新冠病例无害,再次称新冠病毒会自动消失。特朗普拒绝下令全民戴口罩,竟说注射消毒液也许有用。当美国疫情几近失控从而严重影响其民意支持度时,特朗普说美国感染人数多是因为检测速度太快,竟掩耳盗铃式地呼吁各州放慢检测速度。美国副总统彭斯甚至说:美国检测能力强导致感染人数多是令人鼓舞的,易康复的年轻人感染增多是好消息。到11月大选前夕,特朗普政府对已失控的疫情放任不管,甚至鼓励感恩节聚会,终致灾难性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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